第37章 镜子中的少年

“真君，王炎一定不负重托。还请您为了魔猿山万千生灵，保重身体。”老猿身旁，修长的黑发男子挥泪行跪拜大礼，转身落地之时，化为一头周身缭绕黑焰的猛虎，悄无声息地向西方奔去。 在距离不冻平原大约三百里的一处地下洞穴里，忍饥挨饿一个月之久的望月起身，久久凝视着前方。 一个月前，他抓碎了两个猎者的脑袋，却像是捅了个马蜂窝，那两个猎者的亲戚、同门，亲戚的同门和同门的亲戚，又或是毫无关系纯粹想要发财的家伙们，一窝蜂地涌来，到处围捕，幸好望月耳力非凡，对方没有西门猜相帮，望月总能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先发现对方，一路走走停停，终于寻得眼前的洞穴安身。 安身之后，他潜心苦修，只以地下活动的野鼠充饥，今日，终于将《万物经》修炼到了十二音合一。 此刻，他凝视前方，他的面前分明空无一物，但当他念诵《万物经》的时候，他看到了一面镜子。 这面镜子不存在于现实，也不是幻觉，而是存在于望月灵魂之中。 他看着镜子，镜子中有一张模糊的脸，也在看着他。 恍惚之间，镜子中的脸变幻了无数次，最终化为一张苍白清秀的面容，这是一个少年的脸庞，一头银灰短发，身量不高，带着病态的瘦弱。 最引人侧目的还是那一双难以言说的眼睛，似笑非笑，自信、无情、桀骜、叛逆、冷戾、邪魅、嗔怒，仿佛带着强烈的恨与不甘，又仿佛与生俱来的不容于众生。 望月仿佛听到了一声叹息，一个灵魂，独自立于山巅，遥望天空中的明月。 渐渐地，那张苍白的脸愈加清晰，生出躯干、手脚和衣物，他抬起手，那双毫无血色的手缓缓从镜中伸出，抚摸望月的脸颊。 指尖触碰望月的一瞬，望月灵魂深处仿佛有闪电飞过，魂海深处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旋涡，苍白少年的双眼从漩涡深处徐徐浮现。 感知混乱，神识颠倒，望月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镜中的少年，从镜中伸出手，抚摸着镜外世界的小狼。 又或者，不知何时，自己的身躯进入到镜中，少年到了镜外，望月的意识进入到少年身上…… 很诡异，却不可怕。 望月意识控制的少年抬头，“镜”中的小狼也抬头，骨骼噼啪作响。小狼慢慢立起，化做少年模样。 天地旋转，两个少年合二为一，地底洞穴中没有了小狼，只有脸色苍白、身材瘦小的少年。 “竟然，如此奇妙！”望月轻轻抚摸着新身体的下巴，化形为人，是化形期的本事，却没想到熟读《万物经》，就能变出人形。 或许可以称此为“化形咒”，只是，此咒不够完美，只能化成这一具特定身体，并不能跟随意识随意变形。 传说中的妖族大能，念诵化形咒，可以化成任意形体，不受约束。 望月随意行走，感受这身体中蕴含的力量，他第一次以人形站立行走，却感觉十分如意，仿佛他一直就是人形。只是，体内的元力在缓缓流失，也就是说，维持人形需要不断消耗元力，不能像化形期的大妖那般长期保持人形。 “也好，我可到人间耍耍，顺便吃两个人解解馋。”望月大笑，念动《万物经》，化出本相，向着人族聚居地奔去。 到了人族城池，望月又有些犹豫，他自我观察，觉得自己身上妖气淡薄，几乎难以察觉，但人族中亦有高手，更有诸多法宝手段，难保不被人识出身份。 “也罢，先在城外转转，看看有没有人识得我的真身。”望月打定主意，便在这城外闲逛起来。 城外虽人烟稀少，大路边却也有些供人歇脚饮食的茶水铺子、熟食店面，供路过的行人歇脚吃喝。若一般的人吃饭喝茶，定要寻那人多客旺的所在，此类铺子往往茶点美味，服务周到，望月则恰恰相反，不往那些人多的地方凑，转捡偏僻无人的铺子钻，行了小半日，终被他寻得一处好地方。 真是一处好地方，水秀山青，小路弯弯，四下少人，只有几间茅舍，院外竹竿上高挑着一个“面”字，望月远远地“看”到一个肉乎乎的二八年华小姑娘，在勤快地擦拭着桌子。 “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望月进店，乃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那小姑娘不解其意，还以为是在夸赞他们的手艺，于是笑道：“小哥好眼力，我们是百年老店，若不是地方偏些，又不在饭点，您都不一定等得上桌子？” 望月心中一动，关闭神识，默默念动《启灵经》，当他再次开启神识，就看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东西。 在望月视野中，眼前的小姑娘肉身凡躯逐渐化作透明状，一缕魂火纯净透明，清气袅袅，梵音阵阵。 “原来，这才炼魂期应有的视野。” 炼魂期，元力等级由凡力超级为超凡之力，不仅可以感受物质世界，还有机会窥视灵魂世界的冰山一角。 修行者，与凡俗生命生活在同一世界，看到的世界却是截然不同的。就如现在的望月，练就心耳通，可以感知四面八方，身内身外，可以望气断人妖，观魂知善恶。 这小姑娘，有着非常纯洁的灵魂，正是人族所谓的良善人家。 这就是修行带来的能力，理论上炼魂期的妖都能观魂，但事实上不是所有的炼魂期银月狼，都有观察他人灵魂的能力，望月勤修《万物经》、《启灵经》，肉身进化，灵智非凡，神识敏锐，这才具备了这种能力。 很多能力，都潜藏于意识深处，若不能以正确的方式觉醒，可能终生都无法获得。 就如至尊狼音，是妖狼一族特有的能力，但千年来妖狼族真正觉醒至尊狼音者，始终如凤毛麟角。 望月感叹，修行之路，被一些大能称为修真，修为越高，越能感知到真实的世界，那九天之上全知全能的神帝仙圣，又会看到一个怎样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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