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亲在天佑三年十一月风岐山陷落的前几天,让胡伯持了红妆剑剑鞘来找我,让我赶紧逃命,好好的活下去。几天之后我便听到了青云会湮灭,娘亲葬身火海的消息……所以……李世兄,你能明白了么,在官府眼里的,我和你还有凤凰,大伙都是青云余孽。我怎么可能还会害你呢……”
我头痛欲裂,集中精神逐渐变得困难,一时也分辨不出来这个女人说的到底是有限度的真话还是另外一个含糊的谎言。我问道:“你说凤凰是你亲妹,又说你娘和你爹早就分开了,那难不成她是李衔云和我师父之女?”
江浸月默了片刻,道:“世兄别骗我了,凤凰根本不可能是常先生的女儿,她不姓常。”她见我没有说话,又继续道:“常先生对娘亲从来都是以礼相待,并无夫妻之实,怎么可能会有孩子。况且常先生在天佑二年就离开了我娘,凤凰天佑三年才出生。凤凰也不是我娘亲所出,我和凤凰同父不同母。在青云会覆灭之前,是有人把刚出月子的凤凰送到常先生这里来避难的吧。”
“那凤凰的父母都是谁?”
“这……”江浸月面现迟疑,犹豫半晌也没有说话。
我勉强笑道:“怎么,对一个将死之人,也要临时编个谎话骗我么?”
江浸月眼泪又要夺眶而出,道:“……我原名叫李镜月。凤凰的母亲就是我家的主母,父亲的嫡妻,母亲大人这些年来抚养我长大,待我极好,和亲女无异。天佑三年母亲生下妹妹不久,家中便遭逢大变,她和父亲一起遇难。母亲很早就把我送到了孟班主身边,但我们一直不知道她把妹妹送到了何处。我能告诉你的就只有这些了。”
“姓李啊……”我忍不住苦笑道:“我先前还在想,这四大世家,郑家、卢家、崔家的女儿我可都见识过了,唯独李家见过的却都是男人。原来李家的姑娘一直都离我不远啊……怪不得是肇郡的人来找你。”我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讥讽,但江浸月却并没有接话。
“可是……江浸月,你是不是搞错了?”我看着她,眼睛逐渐眯了起来,烟熏的嗓子仿佛也冒出了火光,“你来到樊阳这么多天,除了盯着我和凤凰,到底都干了些什么?第一,我和凤凰从来和你不是一类人,你才是苗正根红的青云余孽,而我不是!我从来都不是青云会的人,甚至我和凤凰从前根本就不知道常守一和明镜坊的其他人是干什么的。他没教过我一天武功,但我仍把他当做我的师父,而其他人不过只是我的乡亲。”
“第二,凤凰确实是姓李不姓常。那是因为她不过是天佑四年十月,我在樊阳城外捡回来的,和你的娘亲一样也是个弃婴,所以她是跟我姓李!你听明白了吗?她还未满七岁!她不是你的亲妹妹!”
“什么?!”江浸月的脸色陡然变得惨白,愣了片刻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但仍旧掩饰不住她的慌乱,“世兄不要再骗我了,凤凰明明是八岁的孩子……我问过、我问过明镜坊的青云旧部的……是,是左家二姑娘,是她告诉我的,她说凤凰是天佑三年出现在你家的。还是说,你在骗我是不是?”
“左二?左二当时她自己才多大。”我冷笑道,“你不要叫我世兄了,你娘和我师父终究还是有缘无分,我也不认你这门亲。左二在前几天明镜坊的那个傍晚中明显成了一个傀儡师,说不定她早就加入傀儡妖人了,你怎么会信她的鬼话?”
“可是……”江浸月明显还抱有侥幸,“凤凰和我长得很像,更像我的母亲,那对酒窝更是和父亲大人一模一样,这明明就是……”
“江浸月,你怎么这么幼稚,我对你很失望啊。”我看着她摇了摇头,并长长的叹了口气,“明镜坊事发之后,你在望山楼以及之后的应对可谓心思缜密、每一步都几乎有后招,每一步都安排的极是妥当,甚至安排人给我留后都想到了。可是凤凰年龄这件事上你却行事粗糙滑稽,闹了这么一个大的笑话。”
“你不会真的以为我今天赴约是来寻仇的吧,我身体什么状况难道我自己不知道么。我即便是时日无多,也总得弄明白你们陌上芳菲、你江浸月到底在明镜坊的阴谋里到底掺和了多少,你们师徒到底是不是想杀我。”
“你对凤凰的关心若只是基于你以为她是你妹妹这个错误的认知,那就不要再瞎费劲了。我就当自己瞎了眼,咱们的恩怨也一笔勾销罢,我这就带凤凰走。”
“不对!不对!”江浸月抱着脑袋,陷入了惊惶的思索之中,“你在骗我,你在骗我对不对!是了,是了!你在骗我!晴姑娘、怜影、甚至崔姑娘都说过你很喜欢骗人。还有,你还很喜欢激怒对方。对了,刚才、刚才孟班主和胡伯还在的时候你就一直在激怒我们!”
江浸月说到这里好似忽然醒悟过来了一般,脸上的恐慌也消退了不少:“世兄……公子,你不要再骗我了,你先前一直在挑衅孟班主,就是想逼他出手,逼我出手。一旦出手就会……”
我呵呵一笑,嗓音跟扯风箱似的:“那你也应该明白,我为什么把红妆剑插在桌子上。你们的易容天衣无缝,我并没有瞧出破绽,但他看红妆剑的眼神出卖了他,我之前就已经发觉了,今天也是如此,所以其实我并不需要什么证据。”我盯住了她那双早已哭的红肿的眸子,认真道:“我只是想看看你的真心,到底是不是黑的。我也没有骗你,凤凰在天佑四年的时候,只不过是一个刚出月子的小娃娃。”
江浸月抱起趴在桌子上酣睡的凤凰,把她搂在怀里凝视良久,然后看着我的眼神随即变得幽怨且愤怒:“你还在骗我!”
我哂笑道:“想不到你看着聪明,判断这样的大事,竟然只凭借肉眼而不是找证据。” 我忽然想明白了一件事,不由得心里又平添来了几分凉意,“今天莫忘崖为什么是你亲自来接头,你是在提防孟班主对我下杀手吧。”
我从她手里夺过凤凰,收回了红妆剑插回了自己的剑鞘中,道:“看来我真是错了,我怎么能够把凤凰托付给一个跟我们非亲非故,且一直想杀我的人呢?”
江浸月慌忙的拉住了我的衣角,气苦道:“你老在胡乱怀疑什么,我只是想快点见凤凰罢了,因为我也不知道公子你这三天能不能熬过来,所以才自己着急去了莫忘崖。这几天我每天提心吊胆的,生怕你们落到了官府的手里……”
“我也不光是凭借肉眼分辨。自我及笄之后,孟班主便带着我一直在江湖上找妹妹。我们一直在猜测母亲大人会把妹妹送到谁手里去,最开始的猜的就是母亲把妹妹送到了娘亲那里。可青云会覆灭之后,我们当然也知道娘亲已经自身难保,所以又在猜测娘亲会把妹妹托付给何人。常会首自然就是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但是常会首已经失踪多年。”
“我们好不容易从崔妈妈的口中得到消息,凤凰与妹妹极其符合,后来又得知凤凰的父亲长青先生就是失踪许久的常会首,这么一来,凤凰的身份就呼之欲出了!”
我冷冷的发出一声嗤笑,并没有接话。江浸月的面上闪过一丝坚定,咬牙道:“公子你不相信我们,老怀疑我们想杀你,一会儿又是软剑又是刺客又是易容什么的,还说我们不承认。没有的事,我们怎么能认!这个心结不解开,公子定然是不会跟我说实话了。好!那我便让公子放心,公子请动手吧!”
“咦?”我见江浸月松了手,端正的跪坐在了我面前,闭上了眼睛,一脸的视死如归。我有些不敢置信,皱眉问道:“你这是……”
一抹红晕从她脖子上慢慢的往腮边蔓延,眼角又开始有水光浮现,她的嗓子里也带上了哭音:“你难道还要我自己动手吗!”
“好!”我一声冷笑,把凤凰重新放在了地上,动手就动手,我特么又不吃亏!我当然知道我的掌力并无独到之处,若是新近打的或许还有痕迹,但这么多天过去了,还有痕迹那就真是见了鬼了。所以我当时说这些,如她推断的那样,是想通过羞辱来激怒对方罢了。孟山看红妆剑的眼神早就出卖了他,我对这一点并没有怀疑,也不再需要证据。而且我也不认为当时那个使软剑的妇人和女刺客有多大的恶意。江浸月既然下了决心想让我验证此事来消除隔阂和误会,我当然要成全她。
我双手扶住了她的肩膀,她一动不动,但却开始不自主的浑身颤抖。她的身子柔若无骨,在我手中仿佛如暴风骤雨中的花朵,让我竟然也从心底浮起一点怜意,下手都变得有些不忍了起来。不过我并没有犹豫太久,抓住她的衣襟,在她的一声惊呼中,猛地往两侧一分——
映入眼帘的一件浅粉色的诃子,和她如雪一般白嫩的香肩。诃子高高拱起,虽然目测比怜影略差一些,但仍旧蔚为壮观,依稀能够看到峰顶明显的凸起,正随着她颤动的身子一阵乱晃。
她的肩膀忍不住蜷缩了起来,一时间泪如雨下。我欣赏之余,心里也暗暗叹了口气。她既然是李衔云的女儿,又出身世家,陌上芳菲分明也是她说了算,这样的姑娘十之八九能够保住自己的身子。若只为了示诚,一个年轻的清白的姑娘,能做到这一步已经极其难得。我不由的也动了恻隐之心,只觉得没必要把事情做绝做成一场羞辱,难道我还真让她给我留后不成?
我重新上手拢起她分散衣服,扯起衣襟盖住了她的身子,一句“罢了”已经到了嗓子眼,却忽然被她自己伸出的双手按在了原地。“你……这是?”我颇为不解。
她却睁开了泪眼,神情中的坚毅和决绝让我也忍不住心中一颤:“还请公子……请……”她泣不成声,话也并没有说全,不过我却清楚的明白了她的意思。她重新闭上了眼睛,手也放下了,而且身子的颤抖也缓和了不少。我也没有再犹豫,只心里默念了一句“得罪了”,便以迅如疾风般的手法,扯下了她胸口那粉色的最后一层遮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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