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tui......”</p>
李琩还在堂内问话，张暐一口老痰就给啐了出来，下意识往地上瞅了一眼，可把个李琩恶心坏了。</p>
但他也不便责备，毕竟人家是有功之臣。</p>
张暐是在铜鞮县令任上，与当时担任潞州别驾的基哥结交的，这个人非常有钱，是基哥的第一任金主。</p>
庶人瑛当年还活着的时候，管人家叫舅舅呢，而张暐那时候，也是全力支持李瑛，直到李瑛被杀。</p>
一大把年纪了，李琩也不打算跟他过不去，万一一个好歹将人家气死可咋办？</p>
李琩首先过问的，就是右金吾的账本，这很正常，哪个新领导上任，都是先看账本。</p>
不出预料，账上没钱了，还剩下七十五贯。</p>
“每年公廨田的收成是多少？每月出贷多少？怎么账上才这么点钱？”</p>
李琩的目光看向了右金吾长史李树忠。</p>
李树忠脸上连点客气的假笑都欠奉，闻言道：</p>
“账簿上记载的很清楚，每一项开支都无遗漏，太过详尽，下臣也记不住，隋王仔细看几遍，便清楚了。”</p>
李琩一愣，好家伙，我问你，你让我自己看？欺生欺到我头上了？</p>
他转向一旁的杜鸿渐，从对方腰上抽下那支短棒，然后从主位上走下来，来到李树忠面前，挑眉道：</p>
“你刚才说什么？再说一遍？”</p>
“呵......tui.......”张暐又是一口老痰，直接啐在身前的地面上，但仿佛是吐在了李琩脸上。</p>
李琩头也不回，声音骤提道：</p>
“给他拿个痰盂！”</p>
与杜鸿渐一起陪同李琩来此的裴迪，出去了一趟，拎回一个痰盂放在了张暐面前。</p>
李琩的眼睛仍然直视着李树忠。</p>
李树忠一点惊慌的表情都没有，淡淡道：</p>
“下臣的年纪也不小了，记性不好，有些开支确实记不住，公署的账目上记载的清楚分明，隋王看过便知。”</p>
“我现在，是让你回话，”李琩一字一字道。</p>
李树忠嘴角一勾：“那下臣需看着账簿，才能回隋王的话。”</p>
“咚！”的一声闷响。</p>
李琩在毫无预兆之下，狠狠一棒子敲在了对方头顶，一下还不够，接着又是三五下。</p>
“你干什么？”张暐终于起身，怒不可遏的看向李琩。</p>
一个部门的主官做的久了，那么这里面的会计一定是他的人，所以李琩虽然不知道李树忠的出身，但绝对知道这个人是张暐的人。</p>
宗室肯定不会了，宗室成员没有起这个名的，你不符合我们家的字辈排行。</p>
眨眼功夫，一大摊子血就漂在地上，躺倒在地的李树忠双目圆睁，多半是嗝屁了。</p>
实在是李琩的手劲过大，牛五郎平日里可不是白教的，李琩的胳膊上可是硬的很。</p>
此时堂内的其他官员，也都受了惊吓，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一个个目瞪口呆。</p>
谁也想不到，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就打死一个从六品上的卫府长史。</p>
“老夫要觐见圣人！老夫要觐见圣人！”</p>
张暐气的脸都黑了，他年纪太高，所以身后一直跟着两个仆从，只见他在仆从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就要离开。</p>
结果李琩横移一步，挡在对方身前，手中的棒子指着那口老痰：</p>
“去把地擦了。”</p>
张暐浑身一震，怒道：</p>
“你说什么？”</p>
“我说......”李琩提高音量，一字一字道：</p>
“去将地，擦了！”</p>
张暐气的手臂颤抖，指着李琩道：</p>
“你......你......你竟如此羞辱老夫？老夫定要请圣人做主......”</p>
李琩不耐烦的抬手打断：</p>
“将地擦了，你就去，擦不了，你今天别想出这个门。”</p>
张暐毕竟已经在右金吾干了七年，这里面他的马仔非常多，眼瞅着新任和旧任闹僵，好多人也出面说和，希望李琩能消消气，有的呢，甚至直接便指责李琩不敬国公。</p>
李琩呵呵冷笑。</p>
你要是袭的国公，我还真就敬你三分，因为袭爵，多半说明你的家族挺牛逼，但你是第一代，那我就不怵你了。</p>
你不知道吧？基哥也在盼着你们这帮所谓的天子元从，早点死呢。</p>
何况你还是废太子余孽，基哥要不是担心别人说他不念旧情，早就将你干了，还能忍你到今天？</p>
“谁今天敢替他说话，就从这里给我滚出去，”李琩陡然大喝一声。</p>
“走就走，兄弟们，咱们走，”</p>
“隋王跋扈，臣等受不了这等羞辱，我们走。”</p>
陆陆续续，便有十来个人过来，要护送张暐出去。</p>
但是李琩依然拦着，他们总不能上来推开李琩。</p>
“将地擦了！”李琩再一次厉声喝道。</p>
接着，便有一人冷哼一声，转头过去蹲在地上，用袖子将张暐那几口老痰给擦拭干净。</p>
李琩见状，这才让开道路，冷冷道：</p>
“今天从这里出去的，如果你们还能回来，我这个大将军就让给你们来做。”</p>
“好好好.......”张暐气的吹胡子瞪眼：</p>
“自有圣人为老臣做主，隋王便在这里恭候旨意吧。”</p>
说罢，十余人便这么离开官署，前往兴庆宫告状去了。</p>
“犯不着啊，你惹他干甚？”</p>
等人走后，窦锷来到李琩身边，指着地上李树忠的尸体道：</p>
“此人的阿爷，可是李守德啊。”</p>
李琩呵呵一笑，你小子也是个机灵鬼啊，我打之前你不提醒，不就是等着看好戏吗？</p>
也好，你真要告诉我此人来历，我还不方便打死了呢。</p>
李守德呢，就是基哥当年的左李右王当中的左李了。</p>
年轻时候的李隆基出行，身边跟着两个打手，一个李守德，一个王毛仲，姓李的是奴婢出身，王毛仲是官奴出身，当年哥俩是被基哥一起给撸了的。</p>
“这么烂的账，我看他们跟圣人怎么交代？”李琩冷哼道：</p>
“公廨钱放出去四年没有收回，全靠下面的巡街武候收保护费，以维持官廨周转，都已经烂到根上了，你不知情？”</p>
窦锷一愣，赶忙摆手：</p>
“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缺这点俸禄啊。”</p>
你还真不缺，李琩点了点头，这就是贵族的好处，人家比较清楚哪些钱能赚，哪些钱不能赚，不像张暐这个蠢货，七年来将右金吾都给吃空了。</p>
“之巽，将账簿拿过来，”</p>
李琩看向杜鸿渐，后者递来账簿，李琩翻出一页，指着给窦锷看：</p>
“这个达奚盈盈是谁？”</p>
右金吾的钱，全部放给了这个娘们，但是一分都没有收回来，历年累计高达十四万贯。</p>
窦锷再装傻就不合适了，于是苦着脸道：</p>
“你可别说是我告诉你的啊，这个女人可复杂了，背后牵连不少，达奚珣的义女，韩庄的妾。”</p>
李琩随即愕然，历史上确实有一本《达奚盈盈传》，他一直认为是野史，以为其中内容多为杜撰，今天没想到还真就有这个人，更没想到的是，来历真可谓不小啊。</p>
达奚珣是吏部侍郎，而韩庄，是内侍省正五品下的内常侍，赐紫金鱼袋，掌通判省事。</p>
高力士这个老大，大多时间都在陪在基哥身边，内侍省的事务分身无力，所以韩庄在内侍省是个干实事的，权力不小。</p>
“此女做什么营生？”李琩好奇道。</p>
窦锷小声道：“是位都知娘子，名声不显，不过听说南曲都是人家的产业，你说她是干什么的？”</p>
李琩表情错愕：“平康坊？”</p>
窦锷点了点头。</p>
南曲，就是平康坊三曲之一，整个长安最大的高级会所聚集地，这么牛逼的地方，人家能霸了南曲，可知能量不小。</p>
至于都知嘛，其实就是老鸨，只不过在大唐称呼的文雅一些。</p>
想来想去，李琩想明白了，韩庄在内侍省管着掖庭宫，掖庭宫那是什么地方？历来的罪臣女眷，很多都被充入了掖庭，达奚盈盈这是有进货渠道啊。</p>
官员女眷，质量肯定差不到哪去，说不定云娘都认识这位达奚娘子。</p>
咸宜平日基本不去平康坊，对那种事也没兴趣，所以没有在李琩面前提到过。</p>
“按照你这么说，右金吾这个钱，还不好要了？”李琩问道。</p>
窦锷忍不住笑道：</p>
“别想那么长远，你当下还是先想想怎么面对圣人吧？人家都去告状了。”</p>
李琩微笑着撇了撇嘴，没事的，就让你看看，我怎么让这位邓国公致仕。</p>
......</p>
李隆基不喜欢见两种人，一种是病人，一种是老人，因为他觉得这两类身上带着不吉。</p>
宁王那种身份，李隆基都不想常见，何况张暐这种岁数，身上一股子行将就木的腐朽味。</p>
李隆基都觉得鼻子冲得慌。</p>
“好好好，朕知道了，你先回去，朕会给你做主的，”李隆基不耐烦道。</p>
偏偏这个时候，张暐喉头一动，明摆着一口老痰卡在那里，但是他肯定不敢唾在这里啊，于是便硬生生给咽回去了。</p>
这下好，杨玉环瞬间被惊呆了，一脸嫌弃的扭头就走，只觉恶心死了。</p>
李隆基赶忙给高力士眼色。</p>
“好了邓公，圣人都知晓了，会给你主持公道的，您先回去成不？”高力士直接上去就将对方拉扯起来，然后指示左右过来搀扶。</p>
高力士就这么扶着对方往外走：</p>
“您跟隋王置什么气啊？年轻气盛的，您老身子骨不好，别跟年轻人一般见识啊。”</p>
张暐颤颤巍巍说道：</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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