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了数发给那个旧手机的短信已经有上千条了,起初最情真意切的时候,我一天发几十条都算少数,后来渐渐的少了,我开心的把它归功于我正在渐渐忘了这个男人。手机的内存不够,我翻了翻我发出的那些掏心挖肺却没有任何回复的短信,狠了狠心,全部删除。
我把那个旧手机的号码从手机里删除,并决定从此以后再也不对着那个号码打任何一个字。事实证明,我做到了。
去做慈善这件事,我鬼斧神差的只告诉了杨驰一个人呢,倒并不是因为我刻意想告诉他,而是因为,他这些日子一直在用各种方式“烦”我,而最近一次,正是刚刚我收拾东西的时候,于是自然而然的,他知道了。
再下一次烦我,就是下了班我拎着大包下楼等待接我的车子时,发现他已经和同行的小哥打的热火朝天了,以至于坐上车好长时间,那个叫沈航的小哥都在调侃我“男朋友”对我浓浓的关爱。
我也解释了一路:“他不是我男朋友”
杨驰是不支持我去的,所以在我爬上车的前一秒,他还在拼命的劝阻,但我去意已绝,他就光荣荣的成了炮灰,只能远远的目送我们远去。
关于这个,我向同行的小伙伴们解释的是:“他太爱玩了,估计也想去”
接到的两个老人我第一次见,都已两鬓斑白。我心里感慨,以绍期的年龄算上去,他的父母应该也已年老。只能希望在绍期离去后,他们又有了完整的家,有新的生活,希望他们的白发不是因为往事。
一对老人在车上的床铺相对而休,兴奋的像两个孩子,前面的三个年轻人却一上车就直犯困。我也困,可是奇怪的却是,完全睡不着。
旁边的沈航看我一个女生都没休息,也精神起来,于是我们玩起了二十四点。
一来一去我才发现自己的智商原来也是高人一等的,沈小哥被我玩的一头雾水,最后牌一抛,睡觉去了。
我精神好极了,盯着窗外一排一排自己后退着的树,从黄昏发呆到天色全黑,连盹都没打。手机很快就没了电,我索性关了机,大周末的,反正也没有人会找我。
半夜,沈航换下了驾驶的男生,再后来,他俩都开始哈欠连天了,使唤我去开车,我只好装傻:“我没驾照啊”
我确实没驾照,受了这个刺激,我决定回南京就考。
后半程,两位男士一位开车一位在副驾驶监督,两人互相激励彼此不眨眼睛。我为了起到一点存在的作用,便趴到了两个前座中间,与他们一起聊天。我还是没脑子的想到了徐绍期,于是我张口便是:“你们觉得,丢了二十多年的孩子,还能找到吗”
“你几岁?”两人异口同声的问我。
我赶紧解释:“不是不是不是我,是我的一个朋友”要是我丢了二十多年,当时应该还是个受精卵的形状。
两人又无比默契的摇了摇头,说:“几乎不可能了”
虽然这答案我早就想到,还是黯然无语了好久,以至于那两位小哥以为说了什么话得罪了我,一个劲儿的讨好我,又是递零食,又是没事找话。我又想起了和绍期在一起时,偶尔我闹小情绪,他也是手足无措的用各种办法哄我。
生气是因为在乎,不在乎的人,何必生气?
到了目的地,我就跑到一个没人看得见的地方,吐了。把一路上吃的所有的零食原封不动的全部倾倒了出来。待到身体里一点食物都没有了,我才觉得舒畅了一些。
意外的是,两位我们担心了一路的老人,反比我们几个年轻人精气神儿足的多。我明白,这是思念的力量,无法阻挡。
过程意外的顺利,关于沟通与核实,大家早就事先做好了足够的准备和磨合,根本就不必我们担心。到了那里,见了,抱了,哭了,笑了。
小伙子和绍期有那么几分相似,也许一点都没有,只是我的心理作用,可我还是想了,所以我很开心。人生这么短,我们走失了这么久,遇见了,便是三生有幸,就此走散了,便是人间炼狱。
小伙子叫胡嘉铭,或者说,并不是,因为两位老人,嘴里念叨的是另外一个名字:吴恙。我喜欢这个名字,安然无恙,岁月静好,就像他们拥抱在一起的模样。我想着的是属于绍期的那一幕,他的父母,应该也如他一样,岁月也掩盖不住的姣好,叔叔应该是个帅气的型男,阿姨应该是个温婉的美女。
吴恙比绍期小三四岁,十分热情,见到我缠着老人,感激的握着我的手摇了半天,满口的:“谢谢,谢谢”。安顿好亲生父母之后,还忙着招呼我们三个焦头烂额的小年轻,一直到了深夜。
我累到头晕眼花,却还是怎么也无法入睡,只好摸着黑从招待所的小屋子里溜了出来。经费有限,我和那两位志愿者同住了一间屋,唯一一张床留给了开车最久的那位,我和沈航则一个睡沙发一个睡地上。
没想到在招待所大厅看到了吴恙,坐在空无一人的厅口默默的抽着烟。我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一根到头,他熟练的扔在地上,抬脚踩灭,又抽出另一根烟,不紧不慢的吸着。我突然感到惆怅,原来每段欢喜背后,也有难言的无奈。
我看了半天,觉得不妥,故作轻松地跑了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腼腆的打了个招呼。他惊讶溢于言表,大概怎么也没想到这夜黑风高的,也还能有人醒着同悲同喜。
我们漫无目的的在我不熟悉的街道上瞎逛,谁都有心事,谁都不说话,走了半天,吴恙灭了盒子里的最后一根烟,说:“走吧,去我工作的地方坐坐”
我想了想,允了。
吴恙工作的地方是个深夜也不打样的地下酒吧,他熟门熟路的带着我从后门钻了进去,和几个年龄相仿的男男女女打了个招呼,便领着我去了酒吧的边角,坐了下来。不远处坐着一个手拿吉他的男孩,不缓不慢的唱着悲伤的民谣。
“我还没问你名字呢”他叫了一杯酒摆在我面前。
“余久久”我得体的笑了笑。
“久久数字九的九吗?”他话一出口,我的双眼就在变幻莫测但昏暗的灯光下酸涩起来。我记得绍期最初,也问过我这个问题。我忘记了否认吴恙,只笑了笑。
“辛苦你了,谢谢你们”他依旧在道谢,见了面,他道谢了不知道多少次。
我抿了一口酒,虽然酒精度不高,嗓子还是被辣的难受,我好奇的问他:“你不开心吗?”
吴恙笑了,一口气灌下一大杯浓酒,笑眯眯的说:“怎么会不高兴啊,不是不高兴,寻了这么些年了,心都提着,这一下,可算是放松下来了,崩的太紧,这一松反而压抑起来了。”他又喝了一口酒,问我:“你是学生吧,怎么会想到来做志愿者?”
“因为我男友”我实说了:“他跟你一样,他很小的时候就被拐卖了,可是他没有再找,也许找了只是我不知道而已,但我想帮他,我想帮他找,但我不知道怎么开始,所以就参加了这个。”我学着沧桑的样子大口喝了那酒,苦笑着说:“可惜我们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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