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士放下针管药瓶,抢过一台手术车就冲向三一四,刘念紧跟回来。 老人并没有被心肺复苏按压手法救醒,护士又用毛巾盖住老人的嘴巴实施人工呼吸,仍然没有效果,几个人将老人抬上手术台,跑步推进手术室。 护士咬紧牙关硬着头皮拿起电击器印上老人胸部,压下开关没有丝毫反应。 刘念一下明白过来:“早就断电了,你干什么?” 护士恍然大悟,立即举一反三道:“哦,那呼吸机也用不成了。” “那怎么办?” 护士放回电击器冲到手术室门口,门被里面的人拉开,实习生黄医生出现在门口。护士诧异地瞪大双眼,黄医生愧疚地低下头。 护士心急如焚地追问道:“那手术还早吧?” 刘念紧张地跟来。 黄医生心虚地:“我做完了,只是……” 护士惊骇地瞪大双眼地:“出事故了?” 黄医生心里发虚,小声嘀咕道:“他脚筋被玻璃割断,都收缩得不见踪影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只做了消毒缝合。” 刘念惊骇地迅急躲开,心里道:“那不变成残废了吗?” 护士愣了愣急切地拉着黄医生跑:“快抢救人,三一四的老人不行了。” 两人奔进抢救室,刘念回来,黄医生快速地检查过摇摇头。 刘念急得直跺脚,“他儿孙已死,他一死,老奶奶也会跟着完了!” 黄医生底气不足地向护士道:“现在没电,你打强心针我来人工抢救行吗?”两人忙得团团转,刘念出来去看张黑牛。 白发苍苍的老奶奶神情呆滞地站在门外,机械地反复念叨着:“老头子等等我,老头子等……” 刘念心中酸痛,含泪跑向三一四病室,朦胧泪光中,她看到张黑牛歪着身子提着痛脚,单腿弹跳着进去了,她泪水更加肆无忌惮地夺眶而出。她暗中饮泣一阵,才勉强抑制住感情,擦净泪水跟进去。 熊四海已把张黑牛扶上床,张黑牛坦然盘坐在病床上,他瞟一眼老爷爷的空床,关切地问二人道:“老人家呢?”他居然还有心关心别人! 刘念垂头道:“还在鬼门关徘徊,回不来就是一尸两命。” 张黑牛困惑不解地:“他又不是孕妇,怎么一尸两命?” 熊四海点头道:“也就是说他一死,老奶奶也活不下去了。”刘念和熊四海深感这对老人家的感情有如同命鸳鸯一般,不由深情地对视一眼,并肩依偎着坐在床沿。 张黑牛感慨万千:“能有这份感情,死了也值。” 三人痛苦地低下头,刘念坐不住,又去看老爷爷,经过护士站,十几个病人家属都等着那名护士处理异常情况,护士正满面热汗找东西,她看见刘念,指指墙角一副钢拐,叫她交给张黑牛,自己跟一名病人家属冲进一间病室…… 其他病人家属急得象热锅上的蚂蚁,焦急地议论着: “她一个护士哪里忙得过来?我老公昨天就该换药了。” “爸爸被安排现在手术,医生都没看到,骨头插在肌肉里,痛死人呀!” “我儿子颅内积血,随时都有生命危险……” “……”正在这时,两头的楼梯口都有人陆续抬着伤员过来,将近二十人,这简直就是雪上加霜! 刘念愁苦地问道:“你们不在门诊部抢救治疗吗?这里除开一名夜班实习生,连医生都没有,送来又有什么用?!” 一名妇女紧抱着满身鲜血的小女儿哽咽道:“门诊部里外都放满重伤员,只有两名医生在抢救,我女儿再晚一会就没命啦,呜呜呜……” 一个老爷爷拍打着手术车上双眼紧闭的青年男性的脸,沉痛焦急地喊道:“虎儿,你千万不要睡过去,我和孙子都在等你!” 他小孙子摇着父亲的手,稚气十足的小脸悲泪纵横,哭喊道:“爸,妈妈被冲走了,你再不能丢下我和爷爷了!” 老人泪脸朝天悲怆地叫道:“老天爷,你可不能再让我老年丧子呀,救救我儿子吧!”刘念强抑哭声,她痛恨自己在自然灾难面前的卑微渺小,痛恨自己不能救死扶伤解除他人危急和痛苦,痛恨自己不能将危在旦夕的父老乡亲们转运到能够救治的地方! 她模糊的泪眼中,看到两个非常熟悉的人正东张西望走过来,她赶紧拭去泪水,吃惊地抱着双拐迎上去招呼道:“怎么是况里长萧里长?” 况太岳板着冰凉的脸,冷漠地盯着她。他还在记恨她昨天报警的“叛党卖国罪”。 萧如山勉强挤出几丝僵硬的微笑道:“就是找你们,昨天多亏你,不然后果不堪设想,两村干群谢谢你!”他当然笑不出来,这是什么环境气氛呀! 刘念看一眼况太岳,平静地道:“不用客气,我带你们去。”她一边前面带路一边问道,“你们出来够快的,从轻发落吧?” 萧如山沉痛地低下头:“全县严重遭灾,我们交了检讨和两千块罚款欠条,放我们回村救灾。” 刘念回头看一眼况太岳,挖苦道:“两千块钱买几千条人命,何乐而不为?性命比面子要珍贵万万倍!” 萧如山叹息道:“惭愧!”他瞟一眼不以为然的况太岳。 三人进入三一四病室,熊四海和张黑牛下床相迎。 萧如山一手握住张黑牛一手握住女婿熊四海,激动地道:“你们受苦了,我代两村群众感谢你们!”他看到张黑牛的脚又受伤,担心地问道:“你脚不是好好的吗?” 况太岳环顾一圈,鄙夷地注视着熊四海,仍然视他为卑鄙的叛徒。 张黑牛摇头道:“萧支书不用担心,脚只是皮外伤,要谢只能谢……”他看到况太岳的神情欲言又止。 况太岳冷冷地奚落道:“只能谢熊四海和刘念对吧?可他们不知道怎么面对本村的父老乡亲!”他顿一下,还是比较大度地缓和了语气:“四海伤口如何?” 熊四海平静万分地应道:“小事一桩。” 况太岳鄙视地瞟着萧如山,斤斤计较道:“你既然是为了两村群众负伤,医疗费理应由两村一起出。”他有意挤兑家庭和村委都一贫如冼的萧如山。 熊四海摇摇头毫不迟疑地回绝道:“不必了,鸡毛蒜皮的我自己负责。” 张黑牛坦率地脱口而出道:“不是公安局从罚款中拿出吗?”他困惑地看着熊四海和刘念二人。 况太岳冷哼一声:“做梦娶媳妇——净想好事!” 萧如山急忙道:“我差点忘了,黑牛,你医疗费还没交吧?” 张黑牛只得说道:“朋友交的,说是公安局送来的罚款。” 况太岳看到刘念放到张黑牛床边的钢拐,看着张黑牛的脚,冷冷地道:“你朋友又交钱又侍候你,真够意思!四海,你和平原安心养伤,我先回村去抢险救灾。” 熊四海毅然道:“我今天必须回去,在这里也是坐卧不宁!”上晚班的护士疲惫地站在门口大声道:“重伤病员转院治疗,一会直升机来接。”护士有气无力地离去。 萧如山关切地:“黑牛,你去吧,村里出你所有医疗费。” 张黑牛急叫道:“再不回家,我要疯了!再说村里哪有……” 萧中山口吻坚决地说:“公路桥梁到处冲断,你脚不行,何况还有内伤,你安心住院吧,住院费村里一定出。” 张黑牛一惯为他人着想,抓过双拐挟到腋下试着走动几步,反而毅然催促道:“萧里长,我们走吧,脚已动过手术。” 熊四海担心张黑牛自尊心受到伤害,对老丈人说道:“爸,医疗费我来垫付就好。” 萧如山点点头扶住张黑牛劝道:“你不安心治疗,怕有后遗症,家里有我,你放心吧。” 张黑牛摇摇头,断然走向门口,萧如山无奈地叹息一声跟着离开。 刘念扶着熊四海跟着,况太岳随后,五人走向楼道。 他们在走廊经过抢救室门口时,黄医生推着老爷爷的尸体出来,老奶奶掀开被单看见老头子已痛苦死去,她一声惨叫猛然回身,狠命将头撞向墙壁,走廊里发出一片惊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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