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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雨大宋_分节阅读_第65节

到了衙门,回到自己的住处,常威一把抓住仇士隆,不解地道:“刚才知县说白日偷懒,就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到底是个什么意思?”</p>

仇士隆道:“西瓜产自契丹,听说西域也有,我在西北听说过。这瓜长得大,又甜脆多汁——”</p>

见仇士隆说起来涛涛不绝,常威不耐烦地道:“西瓜我也听说过,只是现在问的却不是此事。我是问你,为何知县说村民白天偷奸耍滑划不来!”</p>

仇士隆想了一想,道:“此事我也有些糊涂。白天省了力气,纵然少分些谷,晚上割自家的,那可全都是自己的啊。这样做事最合算了,如何会划不来?”</p>

一直不说话的另一人道:“我看,你们都想得差了,忘了知县说的话。公田每户五十亩,不偷奸耍滑便分四成,相当于二十亩的谷。一旦不卖力少于此数,便就被出力的人家分去了。自己的私田不过五亩而已,全部收回来,也远少于公田分到手的米。是以现在对村民最划算的,是白天卖力干活,真地晚上有余力了,才能去收自家粮食。”</p>

常威盘算了好一会,有些明白,口中道:“知县甚是奸滑!如此分田,不是逼村民卖力干活吗!”</p>

第100章 轻松时刻</p>

杜中宵如此分田,当然不是为了让村民卖力干活,这种事情就不在他的考察范围之内。而是着眼于营田务的地土地制度,要保证五十年的大致稳定。比如因为生儿育女,村里的人口增加,不会很快出现土地缺少。至于五十年以后,那就超出杜中宵所能考虑的范围,该进入一个新时代了。</p>

在地头,杜中宵站在阳光下,看着金色的田地里忙碌的人们。经过了这次秋收,营田务便就正式完成了一个耕、种、收的轮回,所有的结构和制度都经过了检验。好的保留,坏的改正,该定下来了。</p>

孔目乔保平带了几个人吏,巡回各村,记录各村种的田亩,收粮的速度,收集一切数据。这些都是第一手的资料,据此来研究对营田务的管理。实务之所以是实务,就是要实打实地去干,单靠坐在衙门里空想,是不够的。</p>

常威三人一直随在杜中宵的身边,转了几个村子,又回到大柳树村来。经过一夜,终于想明白了杜中宵所说,村民在白天不努力干活就是吃亏到底怎么回事之后,常威放下些轻视之心,认真看杜中宵到底是怎么处置事情的。观察了大半天,见杜中宵只是四处走走,甚少说话,又有些摸不着头脑。</p>

杜中宵看着忙碌的人群,觉得有些累了。为官一年,各种事情不断,特别是最近常威胡搅蛮缠,让杜中宵有些身心俱疲的感觉。等到秋收完毕,要好好歇息一番。好在一切都已走上了正轨,不用自己处处盯着了。小小一县,自己这一年的布置已经足够,后面该是收获果实的时候。</p>

因为连番惹祸,杜中宵让柴信等人看住常威,再不许他们私自行动。常威颇有怨言,曾经写了一封信回亳州,叙说自己被杜中宵欺压。只是不知怎么回事,老知院并没有回信。</p>

看罢割谷,杜中宵带人回到衙门。跟到门口,就见一乘牛车停在门外,韩月娘带了小青和晶晶正从车上下来,向门里走去。</p>

杜中宵急忙上前,叫住月娘,对她道:“你怎么来了了?”</p>

韩月娘看了看杜中宵,打量了一会,才道:“天气凉了,我给送些衣物来。你来这里照看收粮,又没有说什么时候回去,我岂能不来看一看。”</p>

杜中宵大笑:“有什么好看!营田务这里是乡下地方,可比不得县城里。”</p>

韩月娘微微一笑:“又有什么。去城里之前,巡检寨我们不也住了几月。”</p>

一边说着,两人一边进了衙门。</p>

常威在后面看见,问柴信道:“那个妇人,便是知县夫人么?”</p>

柴信点头:“不错。你以后小心一些,夫人可不似官人这么好说话,若是惹了事出来,没人救得了你们!昨夜你们闯祸,官人没有惩罚,以后可没这种好事了!”</p>

听了这话,常威根本不放在心上。看那妇人长得清秀俊俏,斯斯文文,哪里像不好说话的人。见后面两个小丫头一起跟着,常威问柴信:“那两个小环是什么人?”</p>

柴信道:“那是夫人的贴身女使,一个善弹琴,一个善唱曲,甚得夫人宠爱。她们年纪幼小,又被夫人宠坏了,可不要惹了她们。”</p>

常威笑道:“弹琴唱曲,不就是家伎?这种事情,我懂,我懂!知州相公家里,家伎众多,不知道多么热闹。来亳州之前,还遣散了许多呢!”</p>

柴信不说话,带着随从当先进了衙门。小青和晶晶应该都算是家伎,只是杜中宵小门小户,一直跟在韩月娘身边,做她的贴身女使,不似那些豪门大户一般。一般大户,都会养有家伎,日常聚会饮宴,让她们弹琴唱曲,以为娱乐。这是此时风气,大家见怪不怪。</p>

跟在柴信身后,常威向仇士隆使个眼色,低声道:“没想到知县官人恁地会享受,竟买到如此伶俐的小丫头。得闲,我们也让她们唱两支曲儿。在这荒僻之地,总是要找些乐子。”</p>

仇士隆道:“我看那两个小环紧紧跟着夫人,甚是亲密。哥哥莫要胡作,当心再惹怒知县官人。”</p>

常威浑不在意地道:“两个家伎,唱支曲子又有什么。罢了,以后再说,我们今晚饮酒。”</p>

后衙花园,杜中宵坐在月光下,看着小青和晶晶两人嘻嘻哈哈地端酒上菜,韩月娘在自己身边倒汤温酒,一种温馨的感觉油然而生。想想这一年来,忙忙碌碌,这种日子实在少之又少。</p>

温好酒,韩月娘轻声道:“大郎在想些什么?坐在那里出神。”</p>

杜中宵笑道:“我在想,自从我中了进士,到这里为官,不知不觉已经一年。这一年来,天天劳心劳力,忙个不停。现在想一想,我到底在忙些什么啊!”</p>

韩月娘笑道:“官人这样想就不对了。这一年来,官人在城外建了许多商铺,县里的公吏差役们都有了钱粮,不必再去刻剥百姓了。又在这里建了营田务,让这么多人家过上了衣食丰足的日子,又给朝廷多收数千石粮米。这都是对朝廷对百姓有好处的事,怎么不知道忙些什么呢。”</p>

杜中宵想了想,不由笑起来:“我做的事,你倒是比我清楚。”</p>

“那是自然。我们夫妻日常里相聚的时候不多,我总要知道你在做什么。”</p>

杜中宵轻轻捏住韩月娘的手,低声道:“我现在知道,为官也不容易,幸亏有你为妻。”</p>

正在这时,小青把一条鱼放在桌子上,脆声道:“官人、夫人,菜齐了,我给你们倒酒。”</p>

说着,快步跑到韩月娘身后,伸手去拿温着的酒壶。低头见杜中宵正抓着韩月娘的手,一时不知所措,口中道:“官人若是还不饿,我再把菜热一热。”</p>

杜中宵收回手来,口中道:“忙了一日,我早饥渴难耐。速速倒酒。”</p>

小青答应一声,端起酒壶,给杜中宵和韩月娘倒了酒。她随着曲五娘长大,给客人唱曲,陪客人喝酒,自小见得多了。迅速忘了刚才的事,倒完了酒,拿一把小酒壶,与晶晶两人趴在旁边的一张桌上,一人一个小酒杯,也学着倒酒喝。一人面前一个碗,夹了各种菜,吃吃喝喝快活得很。</p>

喝了几杯酒,杜中宵看月白风清,不远处一丛修竹随风摇曳,所有烦恼不觉消散。家庭是心灵的港湾,在外面再多的烦恼,回到家里来便就烟消云散。</p>

第101章 好心</p>

不知不觉,忙忙碌碌的秋收就已经结束了。营田务收米一万余石,不但完全补足了去年借支的永城县粮米,还有剩余。杜中宵决定留下五千石作为储备,另外五千余石解往州城。</p>

此时的米不但是粮食,也是硬通货,储备的五千石米有许多用处。</p>

谷场上,杜中宵做在一张桌子后面,翻看着本村的账簿。不远处的空地上,有本村的青壮在那里翻晒谷糠禾穗。这些脱米后剩下的谷草,便就是秣,与米合称粮秣,是优质的牲畜饲料。</p>

常威站在桌子边,伸着脖子看杜中宵翻看的账本。一边看着,一边鄙夷杜中宵闲着没事,这些村账有什么好看的。但是杜中宵看,他也一定要看,不然心里便跟猫抓一样。</p>

把账籍看完,杜中宵对常威道:“秋粮已经收完,过些日子我会解往州里去。你受知州所派前来察看秋粮,现在已经看完了,该回去交差了。”</p>

说到这里,杜中宵取出一本册子,交予常威:“你虽在营田务住了不少日子,但我看在眼里,并没有用心。回去之后相公问起营田务事务,只怕你也答不上来。我这里有一本营田务条贯,里面详列了营田务所有事务,你拿回去看一看,以免出丑。等到回去,我会禀明相公,连这册子一起交上去。”</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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