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发财哥话锋一转：“你们有多少预算？” 程咬金虽然比较沉默，但人并不傻，对付这种掮客，就得要强势，他道：“大佬，你得告诉我们，有什么房源，什么价位先，我们才好选嘛。”</p>
发财哥马上赔笑脸：“你放心，只要预算充足，东西南北中的房子我都有。这里靠近南门，你要是从南门进，只能租南区的房子，懂吧？”</p>
这个规则之前程咬金跟梁可风说过，从哪个门进，在哪里登记，就只能在谁的区域租房买房和缴纳例金。</p>
梁可风表示知道：“我想租一个两房带洗手间的，要干净点，有没有合适的？”</p>
“长租还是短租？”</p>
未来充满不确定性，梁可风还没想好，但她无所谓钱，怕短租租不了好房子，便道：“我都可以。”</p>
“那就长租咯。两房带洗手间，南区有四五套合适的，不过楼层都比较高，都是六七层以上。”</p>
“有电梯吗？”</p>
“姐姐仔，你以为在港岛区啊！这里是四方城寨，再高的楼，都没有电梯的。”</p>
梁可风倒不是怕爬楼梯，她主要是考虑安全问题，要实地去看一看，才知道高层能不能选。</p>
发财哥进屋拿了一大串的钥匙和一把手电筒，带着他们往南门走：“你们带身份证了吗？”</p>
程咬金：“没身份证。”</p>
发财哥似乎早有预料，“偷渡来的？没</p>
身份证没关系()?()，</p>
等选好房子?()?[(．)]??&amp;?&amp;??()?()，</p>
我带你们去工会办四方城寨的居民证。”</p>
抵达南门入口()?()，</p>
发财哥一路小跑给守门说话并递烟()?()，</p>
他这种油混子，应该没有他不熟悉的。</p>
在入口处简单登记资料，梁可风和程咬金用的都是提前取好的假名字，随后是搜身、检查行李，流程堪比上飞机安检。</p>
不过这边安检还算是比较人性化的，搜身也是女人给女人搜，男人给男人搜。</p>
搜身的时候，梁可风抬头往外看，她惊讶发现，街对面的小茶馆二楼，窗帘后面，似乎有人拿着望远镜往这边看。</p>
她忙背过身去，是田叔的人，还是别的？或者只是凑巧？</p>
梁可风骤然警惕起来，她往里走了几步，轻声把情况告诉了程咬金，让他也注意。</p>
领了南区的牌子。往里走。</p>
迎面就是一条条又窄又黑的小巷子，都是小巷，没有大巷，走到狭窄处，两个人并肩都没办法通过。</p>
下面还能走巷子，抬头却不见天日，楼上千横万纵，楼与楼之间互相有楼梯串联，密密麻麻仿佛蚁巢。</p>
这蚁巢把占地只有四万平米的四方城寨，建筑面积拓宽了至少几十倍。</p>
难怪能容纳得了四个小帮派，这是一点缝隙都不愿意放过呀。</p>
如果没有方向感，进来肯定会迷路。</p>
城中村的握手楼在四方城寨的楼宇面前，就是弟弟。</p>
走到黑暗的地方，发财哥拧开了手电筒，他在前面道：“小心点，地上有积水。现在卫生已经很好了，十天半个月都见不到一只死老鼠。”</p>
“四方城寨楼房的格局是越外面越密集，往里走会宽松很多。南门是最密集的，西门比较宽敞，可以进车。”跟着发财哥绕了两栋楼，确实越往里，道路越宽。</p>
“你们要是预算充足，建议住里面，也别嫌弃楼层高，高楼有阳光，空气顶呱呱的。”</p>
他们跟着发财哥进了一栋高楼，楼梯很窄，上下楼相遇，必须互相侧身才能通过，“这栋是前几年新建的楼，比较新，有卫生间。”</p>
低层光线黯淡，到了5楼，楼梯拐角的小小玻璃窗户终于能看到外面的阳光照进来。</p>
程咬金问：“几楼啊？”</p>
“总共9层楼。”</p>
“我是问看的房子在几楼？”</p>
“8楼。其实顶楼最好，可以去天台，但顶楼很难有空房，一有空房就被抢了。”</p>
终于到了8楼，七拐八拐到了角落，发财哥拿出钥匙开门。</p>
“这套房有卫生间有厨房，最重要是有窗户，这样的房子很难租到的。”</p>
打开门进去，一股霉了的中药味扑面而来，屋里很暗，发财哥到处找电源开关。</p>
梁可风眼尖，她抬手拉开了电灯，只见屋子总共也就10来个平方，被隔成了两间房，没有客厅餐厅，厨房洗手间小得只能进一个人。</p>
房子里空空如也，除了床，什么家具都没有。</p>
而所谓的窗户，外面半尺就是另外一栋楼的墙体，想完全把窗户打开都办不到。</p>
想要看见远处的风景，那是更不可能。()?()</p>
梁可风走进厨房，发现水池里倒了一堆中药渣，估计是上个租客留下来的。()?()</p>
她拧开水龙头，没有水，一滴都没有。</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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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财哥满不在乎地说：“可能停水了。住城寨就这样，随时可能停水停电，要有心理准备。”()?()</p>
梁可风问：“其他几户要去看的房子，也都这样吗？”</p>
“大差不差，这间算是比较方正的了，而且还有窗户。”发财哥再次强调这非常难得的窗户。</p>
“有没有好一点的，宽敞点，能看到窗外的……”</p>
有窗户，可以看到外面的情况，很重要。</p>
不然容易被瓮中捉鳖。</p>
发财哥笑了：“有，但是要等，等有人搬走了，才行。”</p>
梁可风不想要这套房子：“你不是说，往里会宽松点吗？”</p>
发财哥再次打量他们：“往里是有，中心地段的圣心楼，最好的位置，但是贵啊。”</p>
贵，梁可风并不在乎，但她也不能表现出自己很有钱，毕竟她和程咬金的打扮，就不像有钱的。</p>
梁可风假装为难道：“如果太贵我们也承担不起。”</p>
“就是咯。相信我，这间不错的，等会儿你看完其他的，还会回来要这间。而且租金不贵，每个月150元。这里差不多两百呎，在市区，每个月至少要三四百。”</p>
1975年，内地工资基本上每个月只有四五十元的时候，这边贫民窟的房子月租金150元。</p>
如果是普通内地人逃港，没有亲戚可以投靠的话，真可能露宿街头。</p>
发财哥见兄妹俩在犹豫，他以为他们嫌贵，“那去其他楼栋看看，大小都差不多，两房最便宜也要120元，没有窗户，不带厨房。”</p>
梁可风问：“你刚才说中心区域最好位置的房子，有多贵啊？”</p>
“面积比这里大，每个月220元。”</p>
“怎么付款？”</p>
“这里跟外面不一样，不需要押金，直接给房东交一个月房租。另外要缴10元卫生费，劳动力每人每月5元人头费，这两项费用是给双龙堂的，一分都不能少，水电费另外计，用多少算多少。”</p>
“带我们去看一下。”</p>
发财哥很意外，他怕白跑一趟还要去看圣心楼房东的脸色：“南角楼的人很难说话，他们不给讲价的，你们想好了。”</p>
梁可风：“如果能便宜一些，当然最好，我们手头紧。”</p>
发财哥见他们坚持，便道：“那带你们去看看，那边有个公共的大阳台，视野非常开阔。钱花得非常值！你们兄妹两个如果出去上班，每人至少能有八百元一个月，两百多的房子，不算什么。”</p>
关灯，锁好门，发财哥走在前面，他们没有原路折返，而是往另外一个方向的楼梯走去。</p>
遇到一个大叔提了大半塑料桶的水上楼，发财哥打招呼：“打水啊？”</p>
“系啊，阴功咯，过年都停水！”大叔骂骂咧咧侧身往楼上走，大冬天的，脚上只穿着</p>
拖鞋。()?()</p>
楼与楼之间有木质或者钢筋水泥搭建的穿楼天桥，他们跟着发财哥一路向北，越往里，楼与楼之间的距离越宽敞，梁可风终于在天桥上，看到了楼外的风景。()?()</p>
因为是新年期间，楼宇之间到处悬挂着灯笼和彩旗，这四方城，就像是一个拥挤的、魔幻的牢笼。()?()</p>
透过楼宇缝隙，她看到了绿色，有爬墙三角梅，还有大片的蔬菜。</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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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财哥指着那片绿色：“就那儿，圣心楼的顶层。住圣心楼最大的好处就是，你以后走哪个门都可以，不限南门。”</p>
“为什么？”</p>
“中间区域的三栋楼归苦爷管，苦爷你知道吧？双龙堂没有龙头，现在他是老大，你要是租了圣心楼，卫生费和人头费都是直接交给苦爷的，不用交给南门。以后凭中区通行证，东南西北你想走哪个门都可以，不过除了比较方便，也没其他好处。”</p>
他们顺着楼梯，开始螺旋向下，到了一楼，外面的街巷相对宽敞，巷子里排起了长龙，排队的人脚边都放着各式各样的水桶和水箱。</p>
“喂，发财佬，看见马骝哥，帮忙问下什么时候来水啊！其他区都没停水，就南区停！”</p>
“系啊！我们也一样交水费交人头费，为什么单停我们的水？”</p>
发财哥自嘲笑道：“马骝哥要是睬我，我就不用天天猫在街边拉客啦！在楼下接水多好，水费都省了。”</p>
“哇，你讲得轻巧，我们住九楼的！”</p>
走到接水的地方，外接水龙头出来的水很小，那么多人排队，都不知道要排到什么时候。</p>
一个年轻小伙因为插队问题在跟大妈吵架！</p>
大妈双手叉腰：“后生细仔学人打尖？！眼大嘴细头大冇脑，睇个衰样就知，五行欠金，周身冇蚊！你啲时间咁矜贵啊，去住半山啦！笨！”</p>
面对大妈的连环炮，一开始小伙还有招架之力，后面是大妈单方面输出，骂得小伙嘟嘟囔囔低着头不敢正面反驳。</p>
旁边有小孩在玩耍打闹，梁可风侧身经过，程咬金则把手上的行李往高处提起，免得被小孩撞到。</p>
往里走，飘来一阵香火味，越往里，香味越浓郁，走到四方城最中心的地段，原来是座天后古庙。</p>
古庙门前的大鼎上，插满了已经燃尽或者即将燃尽的香火。</p>
古庙后面是个粉色的小楼，楼前牌子上写着“四方城寨老人中心”，小楼里传来哗啦啦的麻将声。</p>
小楼前面的空地有人在打羽毛球。</p>
这里是整个四方城寨难得的、比较宽敞的、能看见天空的地方。</p>
天空传来轰鸣声，梁可风抬起头，看见一架飞机几乎贴着四方城寨的高楼呼啸而过，而周围的人，对此完全熟视无睹。</p>
她看过地图，港城机场就在四方城寨西边不远处。</p>
香火、古庙、麻将、飞机……非常和谐地融为一体，置身其中，梁可风感觉很奇妙，跟她以前所属的时代太不一样了。</p>
圣心楼就在天后庙左手边，主楼只有四层，有双龙社团工会、糖果厂和纺纱厂</p>
。</p>
这边上下楼梯也很宽敞，虽然才年初四，但工厂已经开工。</p>
发财哥走在前面，不时回过头：“纺纱厂和糖果厂过了年都招人的，你们要是住在这儿，又在这儿上班，别提多方便了。()?()”</p>
梁可风笑问：“这里工厂的工资大概多高啊？?()?[(．)]⊙?@?@??()?()”</p>
“那肯定没有外面高，如果加班的话，女工每个月到手五六百是没问题的。()?()”</p>
上了四楼天台，入目就是一片的菜地，种了大蒜、葱花、大白菜、荷兰豆还有油麦菜等等！</p>
一个阿婆正弯腰用小锄头翻菜地。</p>
除了蔬菜外，还种了各种各样叫不上名字的花儿，角落还有几棵高大的枇杷树。</p>
枇杷树前的空地拉了好几条电线和麻绳，上面晾满了衣服。</p>
而菜地两头直接在圣心楼的基础上各建了一栋两层的楼房，这真是楼上建楼啊。</p>
“你们在这儿等等，我去找包租婆拿钥匙！()?()”</p>
发财哥往南边的楼房跑去。</p>
梁可风看向北边的加建楼，楼体外爬满藤蔓植物，零零星星开了红白两色的三角梅，二楼窗户可能没有窗帘，玻璃窗上贴了旧报纸。</p>
程咬金也跟着环顾四周：“这里位置算是最好的，可以通四个门，以后出入方便。”</p>
梁可风点头，万一有事逃跑，走哪个门都可以通。</p>
很快，发财哥回来了，“走，在北角楼二楼。”</p>
原来那栋加建楼叫北角楼。</p>
门口水池边上有个大叔手里拿着菜刀在刨锅底灰，旁边一个大婶刚杀了鸭，她站起身喊屋里的孩子出来拔鸭毛。</p>
“好婶，那么大一只番鸭！白切还是红焖啊？”发财哥看见大肥鸭，眼睛都直了。</p>
好婶没正面回答，岔开话题：“发财佬，又带人来睇屋啊。”</p>
发财哥眼里只有那只鸭子，他又把话题拉回来：“一半白切，一半红焖，我都擅长，需要帮忙尽管出声。”</p>
无奈好婶就是不接招：“你次次带人来睇屋，都谈不成的，包租婆还愿意给你钥匙啊。”</p>
发财哥：“……”</p>
好婶打量着梁可风，热情地打招呼：“姑娘仔，楼上房间不错的，你要是在北角楼租了房，还可以跟我们搭伙吃饭，每顿都是有菜有肉，伙食费很便宜。”</p>
好婶是会招揽生意的，梁可风微笑点头：“谢谢好婶，我和我哥先上楼看看。”</p>
进了屋，客厅的无线电开着，有个中年男子正聚精会神听跑马比赛……</p>
发财哥是跟谁都熟，跟谁都有话题聊，买马他也爱。</p>
跟人都打过招呼，上二楼，二楼跟发财哥说的不一样，是四间房，如果梁可风他们要租，就租其中两间，更没有单独的洗手间。</p>
果然中介嘴里无真话，梁可风也没去较真。</p>
“这间房，在四方城寨算是最好的了，又宽敞，视线又好，一打开窗户，外面就是花香。”说着发财哥打开了贴满报纸的玻璃窗。</p>
可惜，扑面而来的不是花香，而是一股尿味。</p>
梁可风</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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