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启元年三月十六日午后,司礼监值房内,除了掌印太监王安之外,还有八名高级太监齐聚其中,桌案左边站的是五位司礼监秉笔,右边则站着御马监的三位提督太监。(御马监的主要职责是代皇帝管理禁军,处理九边的奏折急递,同时往各个军事重镇派遣监军。)</p>
前线已传回了沈阳失陷的消息,皇帝正在武英殿召见阁臣与兵部和户部官员,作为内廷机要的司礼监自然也不能闲着。</p>
王安端起茶杯顿了顿,又放回桌面,扭头看向御马监的张公公,道:“现在还有几个监军在辽阳?”</p>
“五个,有一个是从广宁赶去的,另外两个是从沈阳撤回来的。”</p>
啪……王安一巴掌拍在茶杯旁边,震得茶盖滚落到地上,恨恨道:“两个总兵都阵亡了,他们还有什么脸面逃回辽阳?</p>
张公公皱着眉小声道:“沈阳失陷确属突然,谁也没想到蒙古降兵和辽兵一起叛乱。”</p>
虽然派出去的监军都要获得司礼监首肯,但人选却是御马监推荐的,因而丢城失地的责任绝不能扣到前线的监军身上,否则大伙儿全得吃不了兜着走。</p>
另一位提督太监杨公公清了清嗓子,接话道:“大总管,无论降卒还是辽兵,都是应代理经略袁应泰的要求招募的,我们派去的监军也无权过问呀。”</p>
“呵呵。”王安冷笑一声,直视着杨公公,道:“连两位总兵都知道死战不退,那两个奴婢算什么东西,也敢临阵逃脱?这让辽阳的守将怎么想?”</p>
自知理亏的张公公颤声道:“大…大总管,卑职已派发了急递,严令辽东的监军脱离部队,禁止回撤。”</p>
魏朝早年曾与张公公在尚衣监共过事,后来又一起压榨小太监的俸银,因此两人的关系很铁,此时见兄弟有难,便出言帮衬道:“干爹,年初时沈阳的监军就发过密折,详细的汇报了军中辽兵的情况,折子还给万岁爷看过。”</p>
一旁的王体乾微不可察的扯了下嘴角,折子是他呈上去的,但小皇帝当时正顾着玩木头,随手就扔在了一边。</p>
这本不算大事,朱由校是个什么性子,在场的公公谁不知道?问题是偏偏就撞上了沈阳失陷这么大的事,若是较起真来,他多少也得担上点责任。</p>
担一点责任不可怕,怕就怕什么屎盆子都扣过来,他又是司礼监里面排名末位的秉笔,哪里背得起这么大口黑锅。</p>
他偷偷瞥了一眼魏朝,又瞧了瞧怒不可遏的王安,心下越发觉得严重。</p>
太监就是皇帝的一条狗,迁怒一条狗需要有什么正当理由吗?</p>
前段时间客氏离宫那几天,皇帝不是就无缘无故打了一群太监宫女吗?还有几个人莫名其妙就被贬去了直殿监,能找谁说理去?(直殿监负责清洗马桶)</p>
王体乾倒不至于被发配去洗马桶,可被撵出司礼监还是有可能的,万历朝就有过这样的先例。</p>
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有没有犯错不是关键,关键是要把黑锅扔给别人。</p>
他不由的想起了魏进忠说过的话:奉圣夫人几天前搬进了万岁爷赏赐的一间别院,已经没再和魏朝住一块儿了,两人从今以后不再做对食。</p>
这只能说明客氏与魏朝的关系崩了。</p>
而今万岁爷尚未大婚,客氏独享圣宠,该巴结谁,该针对谁,还用得着想吗?</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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