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说,好说。依我看——”杜贵故意卖个关子,停住话头,将目光逐个扫视一遍,见三人听的很是认真,郑重其事地说,“那老仙虽然说行事怪异,却有自知之明。临别时再三叮嘱我,务必去趟黄龙洞,拜请黄龙真人,寻求治本之法,才能周全老爷子性命。就凭这,我还是挺佩服他的。再说,咱们此行的目的是拜请黄龙真人。至于老仙的九连环,甭管效果如何,只能算是意外收获。咱的黄龙洞之行,非走不可。你们有何见地,不妨说来听听。”
杜磊听完,率先表态道:“开弓没有回头箭。您老的决定,我举双手赞成。”
三保面露喜色道:“本来嘛,我就对这个老仙不太感冒。既然有了黄龙真人的消息,谁个不去,我就跟他拼命。”
杜喜儿幽幽说道:“看把你能的?我还没开口呢,怎知我不想去,你要与谁拼命哩?”
三保笑道:“我没说你。”
杜喜儿不依不饶道:“你们三人早先表态了,就剩下我一个,不说我说谁?”
三保吐了一下舌头,谄笑道:“这我还确是没想到。都怪兄弟我考虑不周,还请哥哥再原谅一回吧。”
杜喜儿还要说甚,却被杜贵拦住:“两位小哥不要再淘气了,快坐下吃些干粮。等吃饱喝足了,咱就上路。”
杜磊道:“刚才等你的时候,我们已经吃过了。”
杜贵站起身子,擦着嘴巴道:“我也吃饱了,那就早些出发。”
三人道一声“好。”手忙脚乱武装齐整,立即开拔。
帽儿峰属西秦岭山系。提起大秦岭,可谓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古语云:秦岭,巍峨中天。天分南北,地割江河,东西逶迤,高下相摩。它,西望昆仑,北拒广漠,东瞰中原,南压群山,实为华夏民族有名的龙山祖脉之一,它的茫茫气势和连绵壮阔使得人们难以窥其全貌。过了帽儿峰,再往东行,便进入西秦岭腹地。这里水系丰富,溪流众多,说确切点,就是逢沟必有河。无数溪流汇入主河道,大河便越淌越大。杜贵四人循着大河,往往是后边的人过河后连脚上的水还未控干,鞋也未来得及穿,前头的人又要脱鞋下水了。走了里许路,连着过了几道河,鞋子已被腿上未控干的水滴浸湿,大家索性懒得脱鞋,只是挽起裤管,连鞋下水。如此走了几程,脚丫子泡的又胀又白,被鞋底硌的极为难捱。两个大人还能挺得住,两个孩童就有些吃不消了,走路一跛一晃,满面苦楚之色。看着二人着实可怜,杜贵想出一法,乘歇缓时生起大火,烘干他俩鞋子,再遇到溪流时便不教他们下水,自己和杜磊一人一个背着过河。三保杜喜儿此刻也没了脾气,也不争强好胜,也不死要面子,乖乖伏在两人背上,越过溪流。
道路越来越小,河水越流越大,林子越来越密,山势越来越险。有的地方几乎没有路的踪迹,有时手脚并用,似壁虎般紧贴岩石爬行;有时只能抽出腰刀,披荆斩棘,开道而行。偶尔登上山梁,遥望远方,映入眼帘的不是蓝天白云,就是青山碧水。空山寂寂,流水哗哗,难得眺见村寨人家。
看看天色不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古洞。杜贵钻将进去,见地上满是灰烬,稀稀落落散落几段焦柴,洞壁处撒满枯草败叶,知是宿山人的安乐窝,便决定不再冒险前行,就此过夜。
杜贵退了出来,将内中境况告诉他们,皆欣喜万分,急吼吼钻进洞子。三保杜喜儿人困马乏,一进去便丢下行杖,靠着洞壁,犹如软泥般瘫坐在地,死活不肯起来。杜磊提了腰刀,出去拾柴取水。杜贵在洞口扒拉了一抱枯枝败叶,生着火,添上几段焦柴,一阵青烟飘过,腾腾烈焰窜起老高,洞子便逐渐暖和起来。
杜磊先是提了水袋进来,将刀入鞘,靠在洞口。将水袋递给杜贵,复又出去。杜贵接过水袋,从背篓内取出砂罐,投入茶叶,倒上水,安放在火堆上煎煮。然后拿些油饼,放在火堆边石块上烘烤。一会儿,杜磊气喘吁吁地搬来两捆劈柴,又扯来许多荆棘刺条,封堵洞口。待杜磊忙碌完毕,杜贵茶已煮好,饼已烤黄。三保杜喜儿也缓过劲来,大家便围着火堆用起晚餐。
吃喝完毕,杜贵又亲自检查了一回洞口。见杜磊封堵得很是严实,身子狼犺的野物轻易钻不进来,遂放心返回洞内。杜磊已将近火堆一处角落铺上厚厚一层枯草败叶,用脚踩平实,安排两个少爷睡在中间。又添了些柴禾,这才与杜贵一前一后,斜倚洞壁,半躺半坐,依偎着两个孩子,迷迷糊糊地进入梦乡……
奔波在外,独享三香:饿了吃起香,渴了喝着香,困了睡得香。两个孩子还确实没有睡过如此香甜的觉。黎明时分,三保被尿憋醒。朦朦胧胧睁开双眼,见洞内灰蒙蒙一片,大火业已熄灭,只剩下一堆忽明忽暗的火炭。他悄悄起身,慢慢摸索到洞口,放完小水,一阵冷风吹来,不由打个寒噤,人立时清醒了许多,睡意全无。蹑手蹑脚回转,轻轻将那些烧剩的木柴架到火堆上,又添上诺多劈柴。一阵浓烟过后,升起腾腾烈焰,洞内立时亮堂起来。
杜贵离火堆最近,被浓烟呛醒。先是打个喷嚏,后又剧烈咳嗽,将杜磊杜喜儿吵醒。三人见天已快明,便不再睡了,起来帮着三保添柴加火,烤馍烧水。忙活一阵,天已大亮。杜贵用棍子小心翼翼挑开布在洞口的那些荆棘,四人相将着在附近溪流边洗了个冷水脸,却才回洞共进早餐。
有话则长,无话则短。四人离了古洞,一路无话,迤逦前行,正午时分,终于看到一个村落——说是村落,实在是小的可怜。左数右数,满打满算,只有三户人家!还未进村,就招来数条恶犬,扑天抢地,蜂拥而至,冲着他们就是一阵狂吠,声震山谷,地动山摇。四人皆吃一惊,忙拿出随身器械,挥来舞去,咋咋呼呼,与恶犬周旋。
人犬相持半晌,却才从最远的那处院落中走出一位汉子,手提一条三尺鞭杆,慢慢腾腾踱将过来。看看离得近了,高声叱喝道:“你们这帮畜生,不好好去避荫凉,乱咬的甚?搅扰的人连午觉都没法睡,赶紧散去。去,去,去——不去打死你,爷这两天正馋肉着呢。”那些恶犬好似懂得人言,听到汉子叱喝,立时不再狂吠,也不理会他们四个,个个摇着尾巴、呲牙咧嘴地围着汉子转起圈子。那汉子高举鞭杆,又是一声叱喝:“还不散去——”那些恶犬便乖乖跑回村子,在自家院门口树荫下,躺着躲太阳去了。
驱散群犬,那汉子张了他们一眼,问道:“你们几个是干甚的?”
杜贵迎上前去,细一打量,见那汉子约莫三十五六年纪,须发蓬乱,面皮黝黑,趿拉着两只千疮百孔的布鞋,邋里邋遢,料定是个粗人,忙陪着小心道:“告知小哥,我们几个要去黄龙洞。途径贵庄,惊动众犬,打扰到您,实在抱歉得很。还望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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