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脩何其聪慧,自高欢向他求高乾之官那一刻起,他便知道,高乾变节了,连同自己那点小心思,高欢应该也尽数知晓了。不由得暗暗心惊,却也不得不合计对策。
高澄心思澄明,思虑片刻,答道:“皇上,君臣父子,乃是朝堂之上最重要的理念,不光是我,我想,所有朝臣都该明白这其中的意思。”
王思政忍不住说:“这有何可辨?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自西周以来,无不如此。”
“安东将军错了。西周以来,封而建之,家国天下,家臣首先要效忠家君;国臣效忠的是国君,都是不必对天下之主效忠的;天下之臣,效忠的才是天下之君,也就是西周天子。”
王思政一脸糊涂,“你想说什么?”
“秦汉以后,并不封而建之了,而是有了真正的帝王。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们共同效忠一位天子,君前并无父子,因此,我与大丞相,在天子眼前,都必须直呼其名。”
元脩正要夸赞,谁知高澄话锋陡转,“而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君仁,臣忠;父慈,子孝。”
王思政听得心惊肉跳,“你的意思是,若君不仁,父不慈,那么臣便可以不忠,子便可以不孝?”
“这难道不合理吗?如卫献公被驱逐一事,便是他不对在先,君主不仁,那么臣民也就不必忠了。当然了,这只是辩礼,皇上切莫当真。”
元脩已是面如土色,一双拳头在宽博大袖之下攥得生疼。高欢父子,虽然有虎狼之心,至少在朝堂之上,礼数向来是不差的。而今日,高澄似乎并未想过给元脩面子,只听高澄朗声说道:“只是万事一理,对于儿子来说,父亲便是家君;对于女子来说,丈夫便是夫君。仁义礼智孝,都必须是相对的,不然只有一方付出,岂非不公?君臣之道,其实处处可见,岂非大义?”高澄静静扫视全场,“再说这高乾一事,他辞去臣位,才能专心尽孝。若是对家君都不孝,又何以孝天下?因此,臣以为,高乾辞去职位专心尽忠家君是对的。”
“那他现在又要回来呢?”王思政心知元脩的怒意,只好自己来穷追不舍。
“家君不在了,尽孝之后。方可专心忠君,因此一定要回到朝堂之上,方为人臣本分。因此,高乾之父慈,才有高乾之孝顺。也请皇上行仁术,这样高乾也好为国尽忠。”
球不知不觉踢给了元脩,元脩满腹愤懑。高澄之意,便是若自己不仁,高乾便可以不忠。想起昨晚拟好的那长长一串名单,他与高薇几番删减,日夜斟酌,那么多要保护的人,要办的大事,心口的伤口还隐隐作痛,不能沉不住气。
死死攥紧了拳头,元脩挤出了一个讪笑,“那便,封高乾为骠骑大将军!开府仪同三司!徐州刺史!”
朝堂之上,众臣偷觑高欢父子之色,再无异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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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魏的晨光不同于现代,尽管昨日还心事灼然,百般难受,今日早起却仍同往常一般慢悠悠,温吞吞,意迟迟。昨日的世子府一片狼藉,丫头们打水的打水,扫洒的扫洒,虽都忙着手中活计,却只有开门时才略有一丁点声响,越发显得这院落安静与恬适。
最近嗜睡,步瑶早起呆坐了一刻,才恍过神来,整夜惊悸的乱梦和半湿的锦枕仿佛都随大好的晨光一并忘了,只有两个眼泡肿得那叫一个晶莹剔透,倒显得步瑶有些许呆萌。也奇怪,过了昨日,倒是不再干呕了。
阿昆走进来先是吓了一跳,“姑娘怎么了?怎的肿成这样?叫世子见了一定会笑话姑娘。”阿昆按下满心的惊讶和些许的心疼,强撑着打趣道。
步瑶凄凉一笑,“世子?以后这种话快别说了,我只是个侍妾,世子马上要娶妻了,这样的话若是传了出去,说我狐媚下作的也实属正常。”
“姑娘是不是多思多虑了?世子那日当着清河王一家还维护了姑娘呢。”这倒是实情,阿昆回来,被那些个婢子婆子拉过去问了好些呢,众人无不是羡慕和惊讶。
步瑶并不接话,只低着头想心事。打门外进来一位侍女,对着里头掌事妈妈行了一礼,她们低语了几句,这侍女便被带进内室。
“禀姑娘,世子叫奴婢告诉姑娘,丞相府的穆夫人生产后甚是想念姑娘,世子允许姑娘今日去探望。”
步瑶这才来了精神,“真的?”
那侍女忙小心道:“世子说的,奴婢不敢扯谎。马车已经备好,请姑娘收拾好了便早去早回。”经过昨日,府里剩下的婢子婆子已是草木皆兵,若是往日,这只是句玩笑话,今日竟然郑重其事地澄清,可见昨日之事的确犹如警钟,让这些个下人个个都提着神,免得惹进风波里。
步瑶闻言苦笑着点头,忙叫来阿昆,上妆打扮,片刻间,已是焕然一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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