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指尖抚过粗粝纸面,叹道:“公输家的机关术终究难臻化境。
    这等成色,与坊间话本有何异处?”
    韩非墨闻言脸上的兴奋劲收敛许多,他也无奈道,“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想要更好的成色,市面上的售卖价格就可不是十页六文了,十页六十文的都有。”
    对此,李幼白很是清楚。
    印刷术的确好用且快,不过非常看重印刷所用的材料,木活字易受潮易膨胀变形,干燥后易开裂,影响排版平整度,木纹也可能导致墨色不均,铜、锡等金属活字虽耐用,但原材料昂贵,铸造工艺复杂,普通印刷作坊难以负担。
    机关术的确是早已普遍存在,可毕竟印刷与文墨有所牵扯,工匠技术门槛高还要有文人参与其中,为其修改书籍格式,就是如此简单的一环,读书人里看不起工匠的多如牛毛,此事就为成本再添高不少。
    “如果我们也卖十页六文,书院能有多少收益?”
    李幼白细问道。
    韩非墨直言说:“若是十页六文,我与书斋掌柜谈拢的话,最低也能有二文入账,至于书斋自己花钱打点推广出来,那便是他们的事了。”
    李幼白点头,然后说:“天底下没有便宜的事,书斋掌柜之所以甘愿自己花钱打点,多半是出于书院背后苏家的关系,此事我们要多想,我建议就按十页六文市场定价,抛开印刷成本,书院和书斋各取一半收益,然后再各自拿出一些合资推广,如此大家互不相欠又能对账平分收益。”
    “此事甚好,我会记下的。”
    韩非墨听着觉得十分在理,连连点头。
    若是书籍价格太高门槛就变高了,普通人难以入手,若是价格低廉亲民,就能胜其数量,让更多人所知晓,这才是书院原本的初衷,谋的不是眼前,而是今后。
    商谈好以后李幼白抽身离开书院。
    临走前,她特意叮嘱孩子们回家路上注意安全,这年代拐卖孩子的人特别多,而且案件难查,衙门接手这种事都是不了了之,压根就找不回来。
    倒不是说衙门没有作为,而是线索太少加上人流又大,能够卖去的地方衙门又很难插手,李幼白想,等书院靠卖书挣到钱后,就花钱改善一下书院,专门请几个马夫接送孩子,如此安全许多。
    回家路上,李幼白觉有人在后头尾随自己,对方气息十分微弱,若不是自己晋升五品境,否则还真难以察觉,武者,普通人,后者最是难以探查。
    此人气息与寻常百姓无异,天下之大皆乃平庸之辈,正常来讲,没有普通百姓敢打武者的主意。
    李幼白有些许疑惑,不动神色地闭上眼施展无眼术,视线钻出车厢看向后方,无视人流阻碍精准落到尾随自己的马车上,里头坐着的,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没有丝毫学过武功的样子。
    得到的结果让她愕然。
    然而对方是隐秘而来,自己要是直接询问恐怕会吓退对方,从而失去得知对方意图的机会,李幼白决定先不打草惊蛇,同时心中有另一个猜测,莫不是少林寺诡案的幕后凶手又盯上自己了。
    只是,她这种想法很快就在接下来的两天内被自己解答了。
    那是一个飘着小雪的傍晚,李幼白没搭乘马车,而是独自打伞前去市集购买食材,暮色苍青,雪霰如细盐簌簌扑在竹骨纸伞上。
    青石板路早覆了层薄絮,李幼白浅碧裙袍扫过时,便拖出几道湿润的墨痕。
    市集尽头的炊烟与炭火盆蒸腾的热雾纠缠着,在渐暗的天光里洇成浅灰的纱,她驻足下来,正逢西市鼓楼敲响闭门鼓,零星的灯火便从临街木窗里次第亮起,映得漫天碎玉都染了三分暖色。
    “小姑娘,你你跟了我那么多天,是不是想要和我一起买菜?”
    李幼白一手提着油纸袋,一手撑伞,她立在暮色边缘凝视雪景,笑眯眯的对空气说道。
    法昭临踩着薄雪从李幼白身后快步走来。
    她挺直腰背背着手,努力摆出官威架子,可藏貂毛袖口里的圆润小手暴露了稚气,明明嘴角憋不住顽皮笑意,梢还沾着亮晶晶的雪粒,偏要装模作样学大人绷着脸,像只裹着红狐斗篷学老虎走路的小白貂,最后没忍住露出可爱的小虎牙,在冬日阳光下闪着俏皮的光。
    也不知道她家人到底是多大的官,这仪态姿势,简直入木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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