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
    温芳辞拒绝了楚赦之的提议,现在那阵杂乱而使大地震动的脚步声连他也能听见了:“荆州周边风平浪静,这里不是边境,无论是我们还是敌人,能调遣的军队数量加起来不会超过五千,在此处分散,无疑是让留下来的人送死,我不能这么做。”
    “要战,就一起迎敌,”
    温芳辞声音平静得听不出情绪:“楚大侠不必特意保护我,我当年执意弃文从武,并不是来军营做花瓶的。
    既然过去平罗山也会有一战,何不现在就试试敌人的斤两?”
    方校鄞迟疑片刻,还是站在了自己好友这边:“芳辞说的也对,早晚一战。”
    尖利的哨声昭示着进攻的开始,现在在撤也来不及了,楚赦之便不再劝,只是肃容道:“哨子声,又是活死人。”
    活死人,听着简单,可当那群瞳孔灰白、神色僵硬、介于地府和人世之间的亡灵就站在自己面前时,很少有人会不害怕。
    方校鄞手下的这支队伍虽然平日勇武,但实际上却从未真正对上过真正的敌人,更何况是活死人这样超脱想象的东西呢?眼睛没有异常,不是之前沈清和卫明玦遇到的那批。
    楚赦之率先冲出去,确定了这一点后稍微放下心来:“别害怕,他们不过是比常人耐砍一些罢了,找准时机,断头即可!”
    方校鄞点点头,压下自己对未知事物的恐慌,提枪上前:“诸君,随我杀敌!”
    “是!”
    人的呼声有两个作用,一是震慑敌人,二是给自己壮胆,方校鄞一马当先,后面的将士们鼓起勇气迎难而上,一时杀声震天,活人的怒吼与死人的哀嚎融为一体,有种奇诡的惨烈。
    除了扇子和剑,其他武器楚赦之并不算特别熟悉,一开始带来的剑在他劈倒一片活死人时就卷了边,他捡起一杆因主人的离世而掉落在地的长枪,随手舞了几下便找到了感觉。
    长枪出手,在空中转了一圈半,落地时如金雁横空,白云出岫,轻飘飘地落在了一个活死人的头顶,直插入颅。
    哨声再一次响起,楚赦之跃回温芳辞身边:“活死人是用哨声控制的,我去解决吹哨子的人,你们挺住!”
    温芳辞虽然应对得比较艰难,但他更侧重居中统筹,顺手补刀,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危险,楚赦之做下决定便不再拖沓,足尖一转,直冲着刚才哨声响起的方向奔去。
    持哨人自然不会傻呵呵地在原地等着人来找,足迹早就被遍地尸骸遮盖,楚赦之跃至高处,将下方的情景尽收眼底。
    血色弥漫,楚赦之凝神于耳,静息吐气,寻找喧嚣中,响铃在哨子里发出的碰撞声。
    “叮——叮———嚓——”
    找到了!
    楚赦之猛然睁眼,飞身超自己选定的那个方向冲去,纷攘杂乱的战场上,目标在他眼中如一枚醒目的、在人流穿梭的匕首,直直地向方校鄞刺去!
    “方校尉,低头!”
    楚赦之随手抽出一个活死人头上的木簪,他抛掷得极准,木簪如同有着慢动作一般,穿过重重缝隙,直将那人胸前的哨子击碎。
    那人见哨子已碎,干脆利落地抽出腰间的短刀,身形一扭,转而冲向了位于方校鄞右后方的温芳辞,短短几步,他身上已经挨了数刀,在离温芳辞五步远的地方倒了下去,就在众人认为他已经没气了的时候,楚赦之却看到那人唇角挂着的一缕诡异的笑容!
    暗器!
    五步远的距离,自下而上的角度,温芳辞根本躲不过去!
    就在那人轰然倒地的一瞬间,腰间的机关被触发,十三根极细的、泛着青黑色泽的银针直直射向温芳辞,围在他周围的四个人挨了六七根,刹那间丢了性命,可剩下的针,温芳辞躲无可躲,以楚赦之现在的速度也冲不过去!
    温芳辞已经闭上了双眼等到死亡,然而,痛苦却意料之外地没有来临。
    月光下,一席白色丝绸如水波荡漾,轻而韧,像是能够抓在手中的月华,它一展一收,轻柔地触碰到了温芳辞的鼻尖,花瓣一般柔软,又强硬地卷起了剩下的毒针,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月蝉纱,日月圣教的六大圣物之一。
    摩朔伽看着温芳辞:“一命换一命,告诉沈清,从此以后,高璃就是我日月圣教的人。”
    月蝉纱垂落在地,像那个已然逝去的女子,摩朔伽在心中轻声道:“阿娘,虽然不能带你一起远走高飞,至少你的遗愿,我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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